经典童话改编（九十七）

稻草人

水大侠

田野里白天的风景和情形，有诗人把它写成美妙的诗，有画家把它画成生动的画。到了夜间，诗人喝了酒，有些醉了；画家呢，正抱着精致的乐器低低地唱，都没有功夫到田野里来。那么，还有谁把田野里夜间的风景和情形告诉人们呢？有，还有，就是稻草人。

稻草人是农人亲手造的，它的骨架子是竹园里的细竹枝，它的肌肉、皮肤是隔年的黄稻草。破竹篮子、残荷叶都可以做它的帽子。帽子下面的脸平板板的，分不清哪里是鼻子，哪里是眼睛。它的手没有手指，却拿着一把破扇子——其实也不能算拿，不过用线拴住扇柄，挂在手上罢了。它的骨架子长得很，脚底下还有一段，农人把这一段插在田地中间的泥土里，它就整天整夜站在那里了。

稻草人非常尽责任。要是拿牛跟它比，牛比它懒惰多了，有时躺在地上，抬起头看天；要是拿狗跟它比，狗比它顽皮多了，有时到处乱跑，累得主人四处去寻找。它从来不嫌烦，像牛那样躺着看天；也从来不贪玩，像狗那样到处乱跑。它安安静静地看着田地，手里的扇子轻轻摇动，赶走那些飞来的小雀，它们是来吃新结的稻穗的。它不吃饭，也不睡觉，就是坐下来歇一歇也不肯，总是直挺挺地站在那里。

这是当然的，田野里夜间的风景和情形，只有稻草人知道得最清楚，也知道得最多。它知道露水怎么样凝在草叶上，露水的味道怎么样香甜；它知道星星怎么样眨眼，月亮怎么样笑；它知道夜间的田野怎么样沉静，花草树木怎么样酣睡；它知道小虫们怎么样你找我、我找你，蝴蝶们怎么样恋爱。总之，夜间的一切它都知道得清清楚楚。

一天晚上，连星星都显得无光。稻草人忽然觉得侧面田岸上走来一个黑影，近了，仔细一看，原来是个女人，穿着肥大的短袄，头发很乱。她站住，望望停在河边的渔船，一转身，向着河岸走去，不多几步，又直挺挺地站在那里。稻草人觉得很奇怪，就留心看着她。

一种非常悲伤的声音从她的嘴里发出来，微弱，断断续续，只有听惯了夜间一切细小声音的稻草人才听得出。那声音是说：“我不是一条牛，也不是一头猪怎么能让你随便卖给人家！我要跑，不能等着明天真的被你卖给人家。你有一点儿钱，不是赌两场输了就是喝几天黄汤花了，管什么用！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？只有死，除了死没有别的路！死了，到地下找我的孩子去吧！”这些话又哪里成话呢，哭得抽抽搭搭的，声音都被搅乱了。

稻草人非常心惊，又是一件惨痛的事情让它遇见了。它想回村里报信，但怎么也做不到。它恨自己，不该像树木一样定在泥土里，连半步也不能动。

那女人沉默着站了一会儿，身子往前探了几探。稻草人知道可怕的时候到了，手里的扇子拍得更响。可是她没有跳，又直挺挺地站在那里。

又过了好大一会儿，她忽然举起胳膊，身体像倒下一样，向河里窜去。稻草人看见这样，没等到听见她掉在水里的声音，就昏过去了。

第二天早晨，农人从河岸经过，发现河里有死尸，稻草人也倒在了田地中间。

稻草人虽然没有能力救活农妇，但它悲天悯人的情怀却永远活在人间。

此童话选自《中国童话故事精选》。

2021.12.4于杭州天都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