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街头到街尾

（微型小说）

水大侠

说起命苦，就我所知，莫过于项飞。

项飞出生于东北一个贫困的小山村。虽然说按照国家所定的指标，这个小山村已经脱贫了，但这是人均指标，就项飞一家来说，温饱还是个问题。

项飞8岁的时候，父母亲双双得了“绝症”。父母亲为了不让他受人间的痛苦，趁他熟睡之际，抱着他从一个10多米高的陡坡上往下跳。项飞的父母亲当场身亡，项飞被一个路过的“拾荒者”发现，送到医院抢救，总算保住了一条命，但因重度脑震荡，项飞的语言表达能力受到了极大的损伤。他只能发一些简单的词组，无法完整表达自己的意思。

没有人愿意领养项飞，只有76岁的爷爷将他收留了。项飞的爷爷原来靠“低保金”还可以勉强度日，多了一张嘴就显得入不敷出了。爷爷只得重操旧业，干起石匠的活。

项飞虽然语言表达有困难，但观察能力还是比较强的。他是看在眼里，急在心里。

有一天，他终于下定了决心：不管自己能不能生存下去，也不能让爷爷年老受苦。

他走出了这个小山村，走到了一个离家70多公里的小镇上。

这个小镇名叫“梅花坞”，全镇人口约8000人左右。小镇有一条长街，宽3米，长1000多米，全部用鹅卵石铺成。这条长街还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——太白街。李白究竟有没有到过此地，确实无从考证，但东北人对李白的好感却是毋庸置疑的，因为李白的诗歌豪放大气。

长街中间还有三条小巷，名字也很富有诗意，从东到西，依次为：彩虹巷、灞桥巷、夕照巷。

街的概念在项飞的脑中是个空白，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。

他站在街的东头，看见燕子、麻雀在屋子的上空自由飞翔，感觉又回到了老家。但看到街头的一间间店铺，又觉得很陌生。

他走进了彩虹巷，看到巷中间围着一大群小孩，有的比他大，有的比他小。他们都围着一个中年人在手舞足蹈。中年人的边上放着一台像大葫芦一样的机器。项飞远远就闻到了一股既熟悉又不一样的味道，于是就跑了过去。当他接近边上的时候，一声巨响，把他震懵了。中年人见别的小孩都掩上了耳朵，唯独项飞一个人睁着眼睛久久盯住他的机器。

“小朋友，你见过这个东西吗？”项飞摇摇头。

“这叫爆米花机。从这里出来的爆米花，又香又脆，很好吃。”中年人又接着说：“如果你没有吃过，就回家叫你妈妈拿玉米来。”项飞一听到妈妈这两个字，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了。中年人一看他的神态，猜测他可能是个孤儿，就从口袋里摸出10元钱给他，让他去买一点吃的东西。边上的一个大男孩看到了，就脱下自己的旧衣服，包了一大包爆米花给项飞。

项飞擦干了眼泪，向着中年人和那个大男孩连磕了三个头，就向灞桥巷走去。

灞桥巷显然比彩虹巷热闹多了。烟酒店，杂货铺，大排档错落有致地连着。但这些对项飞来说，都没有什么大的吸引力，小巷深处飘来的少女歌声却揪住了他的心。

他走到了歌声传出的地方，轻轻推门进去。一看里面灯光灰暗，一群女孩子和几个男人脸贴着脸在跳舞，中间吧台上那个女孩子坐在一个中年男人的大腿上，手握话筒在唱歌。

一位穿白色工作服的男士拦住了项飞。

“小朋友，你找谁？”项飞指了指那位唱歌的女孩。项飞越看那个女孩越像两年前走丢的姐姐。

“姐姐，这个东西给你吃。”项飞说完，就将大男孩送给他的爆米花递到了女歌手手中。

那个唱歌的女孩一见到项飞，连忙接过爆米花，眼泪夺眶而出。她放下话筒，就往另一间类似化妆室的房间跑。

那个中年男子见状，狠狠地将项飞推出门外，说道：“扫兴的小家伙，快滚吧！”

项飞糊里糊涂地转到了夕阳巷，听见有一间屋里灯火通明，但没有一点声音发出。他不知道这是游戏厅，懵里懵懂地闯了进去。收银员一见是个小男孩，就大声吼道：“小屁孩，进什么游戏厅？”

项飞看了看电脑前的游戏者，一个个带着耳机，有的兴高采烈，有的垂头丧气，似乎电脑里面的东西跟他们的命运密切相关。

项飞看不懂，也不想懂。他不明白这世界为什么区分那么大？

一个直觉的本能，让他喊出了一个震古烁今的心里话——我要成长！

这个声音带着颤音，惊动了一棵古树上的乌鸦。乌鸦一言不发，默默地向着西边飞去......

2022.1.10于杭州天都城